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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6月30日 - 臧志强
在六月的最后一天,坐在复兴号上,捧着电脑,耳畔传来《北邮姑娘》的悠扬。北邮,再见。北京,再见。
毕业季已经持续一个月了,然而,作为一个向来情感反应滞后的人,纵使每天都能见到穿着学士服的同学们三五成群地毕业合影,纵使每天都经过小松林旁北邮四季的展板和学生发展中心门口“我们毕业了”的红底白字,纵使参加了不止一场的毕业晚会与毕业典礼,纵使频繁地在朋友圈和空间里瞥见熟人的毕业照和毕业感想,这一切又一切都并未在我的内心触起太多的波澜,用万里的话说,毫无毕业的感觉。直到昨天,直到目送剑霸离开的那一刻,似乎我近一个月的情感时延突然完成,刹那间,我感受到一股来自泪腺强烈的刺激。回到宿舍,剑霸的床铺依然齐整,好像他未曾离开。然而,当喊出剑霸三连的时候,再也没有了回应;再也没有人会推开门,瞪大双眼,张圆嘴巴,吃惊地问你一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深夜,再也没有人给博哥骂“你SB嘛?”了。我坐在宿舍里,环顾这杂乱的寝室:地面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与袋子,裹挟着床底的尘灰与污垢;床头架上空荡荡,现出了灰漆的本色;桌面一如既往的杂乱,只是不再有一排整齐的电脑;起身拉开抽屉,出人意料的轻松,因为里面已经不再充盈;转身走向阳台,那些层层叠叠的快递箱都消失不见,阳台又恢复了往日的空旷;瞅一眼洗手间,地面的瓷砖因最近清理的尘灰而显得异常肮脏,我曾多少次在周五的晚上哀叹还要清洗多少遍这黑漆漆的地面才能毕业,如今却再也没有机会做一次清洁。
我不知道留在本校或者留在北京继续读研的同学会不会有离别的伤感,但对于此刻正以350km/h的速度离开的我来说,或许从今以后,北京只能出现在我的一张机票或车票上,再也没有与此联系的生活与成长。回首这四年,最终我没有登上十大头条,整日挂在嘴边的给剑霸征友也从未真正去发过帖,BT的账号停留在1T多一点而没有达到我永存账号的目标,离走遍祖国大地一半省份的期望也还差些许。但,时光依旧饱满。
我记得那些事:记得大一时披星戴月地早起占座;记得在宏福学五楼后的小道上顶着妖风寸步难行;记得剑霸吃坏肚子拉到出不了宿舍的门;记得我闹肚子后在深夜不可描述的囧途;记得被万里吃倒闭的食堂自助窗口;记得大一结束时搬家回到本部的筋疲力竭;记得大二上学期每周几乎排满的课表,提着电路盒从教二飞奔到食堂混碗饺子再飞奔到主楼;记得每天十一点熄灯以后,博哥一声“剑霸”,然后两人哼哧哼哧抬桌子去过道学习;记得为了毛概视频熬到三点钟的那一夜;记得拍红了手掌却也不能唤醒的声控报警器;记得16年的暑假里我独自一个人在寝室度过的两周;记得为了美赛连续二十个小时未曾合眼;记得我在教三的楼道里留下的一串串托福口语练习声;记得那个全部献给GRE的暑假;记得两次提醒学校保持教三一楼大教室开放到十一点的那些邮件;记得大四上漫长繁琐但不失温暖的申请季和一亩三分地;记得那次现场效果异常出色的特奖答辩;记得倾注了无尽心血的若梦杯和御风杯北邮红警邀请赛;记得那个给我一块钱的疑似韩国小姐姐;记得沙河图书馆终于建成而我却已要离开;记得,学士服的穗要放在左边。
我也记得那些人:记得我的每一个好室友:剑霸、博哥、万里、泽阳、深昊;记得身边被我羡慕和毕竟的各种大佬;记得陪我一起度过无数自习时间的子仪和PC,还有些脸熟却未曾认识过的自习狂魔;记得北邮红警的小伙伴,怎么打也打不完的老胡、永远加载到最后一名的黑鹰、一言不合就尬图的海员等等;记得教三的保洁叔叔阿姨和新食堂三楼换了一拨又一拨的员工……
如果任凭思绪漫游,或许我能够想起每一个点点滴滴,或许我压根儿只能得到空白的记忆。和古代印度人一样,我是个不擅于记录的人,我没有记日记的习惯,也没有发动态的习惯。往事随风,如果不记录,过去很快就会消散在风中,只留下与特定时间紧密结合的朦胧情感,每当想起,不自然就会触发这些情思。
我从大一黑北邮黑到大四,总是笑称出国的原动力就是想离开北邮,可是,待到真正离开的时候,又有谁能舍得呢。就像院长和校长在毕业典礼上说过的那样,在我们14级本科生和北邮一起度过的这四年里,大家共同见证了不少难忘的时刻。15年的60周年校庆,我们一起迎来了一个重新修缮的音乐喷泉、三尊雕像和许多路灯。17年的夏天,我们见证着每一幢宿舍楼上挂起了鳞次栉比的小天鹅空调外机,盼来了北邮的空调元年。另外,官方不会愿意提起的论坛和BT关闭风波和UPS起火事件,我想这都是属于我们独特的记忆。曾经,我们是北邮人,现在,我们是北邮人。
我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这几年,我似乎没有太多成长,依旧迷茫,依旧不知所措,成熟二字还是离我很遥远。与高中毕业时那个懵懂的少年相比,除了对社会的现实与无奈有了更多的认识,现在的我也并无不同,依旧理想主义,依旧奋不顾身。昨天翻到两年半前写的上一篇日记(我真该多写写日记……),那是最后一次见honey回来以后写的吧,我看到几点对自己提的要求:要承担责任,要真诚,要change。现在看来,我有些惭愧,惭愧的不是我没有做到这些要求,而是我忘却了。不求高处不胜寒,只求对得起自己当年大言不惭的优秀。
本来想结尾了,既然说到了honey,也想到了大志。每次剑霸问我为什么来北邮的时候,我总是说“被大志骗来的”。大志是了解我第二多的人了吧,哎……毕业没和你合影,想想还是蛮可惜,算了算了,反正我常年拿“君子之交淡如水”来搪塞。加油,或者用你喜欢的语言,干巴爹?
古来万事东流水,一蓑烟雨任平生。忧伤好似唆麻,尝了一口就会让我上瘾,沉浸其中,无法自拔。毕业的泪水,终究还是没有流下。愿当一切散去,你我依然安好,归来仍是北邮人。再见,北邮。再见,北京。再见,我的大学。
末了,附词一首,柳永的《雨霖铃》: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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