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纬49度重新找回秋天

2025年11月25日 - 臧志强


快一个月没见过月亮了。过去这个月,说浮云蔽日有点夸张,但蔽月确是实实在在的。晚上不仅云多,还容易下雨,白日地面上总是湿的。上班的路上要经过一处浸满落叶的小水滩,我害怕弄湿鞋,总踮着脚尖三步并作两步跳过去。那积水倒空明,红叶在水里泡着,被千踩万踏,也不见一点褪色。莫非,每天都有新的叶子落下来?不过城里叶子变红有一个月了,雨打风吹去,该落的早都落完了,如今只见一根根光滑的枝条,尽头的水滴露似珍珠。也就这里的几棵格外坚挺,眼看没几天就十二月了,依然红叶铺满枝头,一副欲与天公试比高的架势。

这绵长的雨季 ,起初我一直很担心,如今竟也坦然,连伞都还没买。每日在雨里穿行,虽然缩头耸肩,恨不得把整个人藏进外套里,但心中却生出一丝重逢的欢愉。这是与秋天的重逢。大抵近十载了罢,没有淋过这样的小雨,没有见过这样的秋天。只是万万没有想到,这重逢是在北纬49度。

北纬49度15分39秒,要是把这个纬度拿到东亚,已经在呼伦贝尔或者黑河(瑷珲)了,再往东点都到库页岛了。当然,这儿没有东北亚的冰天雪地,甚至都远比不上往南10度的北京来得严寒。但对我来说,对我这么一个过去几年一直呆在南国的人,寒冷已然是许久不曾有的体验,它把我对季节更替的感知重新唤醒。

我是在季风的吹拂下长大的,在夏天的暴雨里奔跑,也在冬天的大雪中雀跃。我喜欢看分明的四季轮转,从枝条载荣到草木摇落,从天街小雨润如酥到对潇潇暮雨洒江天。我不喜欢所谓的“宜居气候”,在那里,一年到头,树总是绿的,人总穿着短袖,春夏秋冬的界限逐渐模糊。在温暖的南国呆得太久,差点,差点我就忘了秋天是什么样了。

走过Robson广场的时候,红叶沙沙,我常念起《故都的秋》:“秋天,这北国的秋天,若留得住的话,我愿把寿命的三分之二折去,换得一个三分之一的零头。”在北纬49度的秋雨里,我突然懂了,郁达夫想留住的,又何止是秋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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